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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年轻画家小蝉——文洁若

 

我认为,画家小蝉是一位很有前途的青年人。

记得那一年,吴修平先生曾多次带着年轻画家小蝉来看望萧乾。在小蝉成长的过程中,福建的李育中教过她山水,她又跟着朱家陆研修花鸟。随后到了北京,在中央美术学院师从邵大箴、钱绍武、薛永年等教授。季羡林、孔令仁等先生也很喜欢她的“天生气质”。原中国画研究院院长刘勃舒说得好:“我觉得年轻人的成长,不能单靠伯乐那种个人发现人才的方式,更要靠大家创造一种使人才脱颖而出的环境。作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一名美术教育工作者、评论家,必须给年轻人以支持、关怀和指导。许多青年画家的成功既要靠自己,也要靠别人;既要靠批评,也要靠鼓励。”

与小蝉这几年的交往中,我发现,她的确比萧乾还幸运。1937年,日本军国主义者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1949年,新中国成立,又走了一些弯路。那些年,萧乾个人的生活和事业,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及至迎来改革开放的盛世,健康状况又日趋恶化,他是怀着深深的遗憾离开人间的。

相形之下,小蝉“生也晚”,她刚三十几岁,却早就拥有了宽敞的画室。她没有后顾之忧,可以随心所欲地作画。

2001年6月,北京美术家协会和《美术研究》杂志社在中国美术馆为小蝉举办“小蝉的艺术—自然与心灵”展览。我把1998年小蝉赠送给萧乾和我的一幅题为《相依》的画,也送去参展了,因为我希望更多的人欣赏这幅在病房里伴随着他度过生命最后几个月的杰作。

2001年我有幸三次见到季老羡林。第一次是4月29日,母校隆重举行“清华大学建校九十周年庆典”。我荣幸地作为特邀嘉宾出席。《解放日报》头版刊载了一幅彩色集体照。季老神情端庄地站在第三排中央。照片上所显示的20位男同志(另有两位女同志)中,他是惟一着中式服装的。

6月19日,我应邀到全国政协礼堂去参加民盟成立60周年。坐在主席台上的季老依然是中式短褂长裤。这身打扮是他的本色。

6月26日,我到中国美术馆去参加小蝉的画展开幕式。“小蝉的艺术——自然与心灵”大写意花卉国画展持续了一周。值得注意的是,在这期间,美术馆的展出全是大规模的“群体动作”。小蝉举办的是独一无二的个展。小蝉安排我站到前面去,这样,我就有机会近距离观察季老。他走路不用人搀扶,腰板直直的。仍是一身传统中式裤褂,一双半旧千层底布鞋。对他的光临,我没感到惊奇。

开幕式上季老声音洪亮地说:“今天来参加这个会,心里特别兴奋,因为过去来美术馆参加的多是老画家或中年画家的展览会,今天是个很年轻的画家,所以感觉到非常兴奋。我们常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年轻人将来一定胜过老年人,这是社会发展的规律,是历史的进步。小蝉将来在画界或其它方面一定会胜过我们。这是我所以兴奋的原因。”

“另外,我在这里讲几句外行话,对美术我不能说完全不懂,但基本上是个外行。过去小蝉的画我看过不少,今天我来又看了一遍,给我很深的印象。最近我读了一篇文章,写画家陈师曾和另外两位著名画家的比较,那两位画家从技术上讲是一等的,但不如陈师曾的画那样有文人画的内涵、有书卷气。对这个观点我很同意。小蝉的画我感觉颇有书卷气。书卷气就是文化内涵比较丰富。过去我看她的画多是比较短的、小的,可以看出她是学习吸收了很多中国画的传统,中国画讲究笔墨,讲究气韵生动,很有特点,这是西洋画办不到的。她继承了我们传统中国画的优点。另外,画展上有新东西,不但有小幅的,还有大幅的画。大幅的画我今天仔细看了,感觉小蝉非常刻苦,非常努力,对中国文化有一定的造诣,因此才显出书卷气,我希望她今后继续努力,不骄不躁,锲而不舍,不断提高自己的文化素养和艺术水平。这就要向中国的画家、外国的画家学习,努力把全世界的精华集中于一身。”

孔令仁教授是孔子的后代,在小蝉的画展开幕式上,我曾站在她旁边。我赞成她在《群言》卷首语《儒家价值观不会过时》(2001年5月号)中阐述的观点:“我们现在所用的‘法’和‘德’都吸收、继承了过去法家的‘法’和儒家的‘德’的合理内核。”如果我们现在所用的‘法’和‘德’,拒绝吸收、继承过去文化遗产中的合理内容,它们将不具备中国的特色,将难以与中国的社会实际相结合,因而也不可能在中国社会扎根、开花、结果。”她在小蝉的画前欣喜地说:“我觉得小蝉是思想很活跃,创新力量很强的一个画家,她像要展开她那蝉的翅膀,飞出中国飞向世界。”

季老、孔令仁教授和我,背景不同,平常也没有交往。我曾想,是什么使得我们站成一排,来祝贺小蝉的个展举办成功呢?41年前的“破四旧”,害苦了中华民族,多少优秀的人被迫害致死,多少文物毁于一旦。那时小蝉还没出生。在新时代,我们发现了小蝉这株新苗。她脱颖而出,在继承了我们传统中国画的基础上,有所创新。我们把对下一代的殷殷期望体现在对小蝉的关怀上。小蝉聪明好学,2002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中央美术学院博士生,2005年毕业,获得艺术学博士学位,她的博士论文是关于丰子恺的,我曾把挪威何莫邪教授写的一本丰子恺研究送给小蝉,这是当年作者题赠给萧乾的。没想到小蝉把全书翻译了出来,并且在读博期间就由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了。也因为这个机缘,小蝉认识了何莫邪教授,之后小蝉有幸又受到了国外学者的关注,她在毕业后先后两次被邀请到挪威著名的奥斯陆大学,第一次是2006年5月的访学和演讲,第二次是今年2月奥斯陆大学为她举办个人画展,这是继2001年中国美术馆个展之后又一次成功的画展,她的画展在奥斯陆大学引起轰动,也引起了一阵中国文化热,小蝉不失时机地向西方观众介绍中国的绘画艺术,她有一篇演讲稿的题目是《〈论语〉与学画》,从自己的学画出发,谈了中国画与中国文化的关系。

现在小蝉载誉归来,回到就职的中国艺术研究院,继续她的学术研究和绘画创作,她勤奋,有毅力,游刃有余,小蝉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

 

2007年6月

文洁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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